Suum cuique. 各應得其有。
APH、千銃士、托爾金。
寫手,偶爾畫個圖。

【法英】玫瑰

(果然這故事更適合11.1發)


【Arthur】

「离那个波若弗瓦教授远一点。」亚瑟听见他的父亲这么说。

他不敢追问,当初申请上这间大学时,父亲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入学通知书撕了那般不情愿,之后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他放心点,现在可不敢横生枝节。

况且,要说为什么他的父亲对波若弗瓦教授抱持警戒,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学校里关于教授的传言从来没有少过,有人说他对骨头抱持病态的迷恋,会把骨盒抱进研究室里共进晚餐,还有人发誓他听过教授在课后对着白骨诉诸爱语。更有甚者,连教授曾经诱使学生立遗嘱捐赠大体后自尽,或他是百年吸血鬼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都偶有听闻。

就算他父亲是个老古板,网络还是会用的,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也不怎么让人意外,只不过这种在他出柜后对相关讯息过度敏感的性子还真让他吃不消。

至于被家长堤防的主角波若弗瓦教授,倒也对这些传闻不以为意的样子,还是一贯的风流倜傥,那些会被扣上「勾搭学生」的举止据说也没因此收敛。其实真要细究,他入学这一年多来从来没听说波若弗瓦身边有伴侣,也没听说他真的约了哪个学生,甚至连动手动脚都没有。只是口头上温言软语让年轻人脸红心跳,弄得某些人晕头转向以为自己有机会,到头来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罢了。

亚瑟反而是打从心底看不起这些人──就算他能理解那种被撩拨得心跳漏一拍的感觉,还是看不起。

「亚瑟‧柯克兰。」这是解剖学第一次上课的第一句话。波若弗瓦教授扫了一眼学生名单,抬头念出他的名字,他也没多想就举起手,就像在其他课堂上做的那样。

「是的,教授?」

教授睁大双眼,故作惊吓地微微倒抽一口气,又愣了几秒,才终于开口。「我的天,你的眉毛大概跟股骨有得一拚。」

这让本来以为能在随堂抽验中大显身手的亚瑟在同学的笑声中又羞又恼,如果不是顾及对方作为师长而这是他们初次见面,他真想问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颅骨只剩面颅那十四块。

波若弗瓦教授眨眨眼。「抱歉,我的小莴苣,初次见面说出这种话确实有些失礼了,你是不是想说我只剩十四块颅骨没坏?」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他淡淡地回应到,想知道这场闹剧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那就不巧了。」教授叹了口气,没打算放过他的样子。「若是我的爱人就会这么说。」

在学生的起哄喧闹中,教授默默地打开了讲桌上的箱子,从里面捧出一颗头骨,接着换成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好啦,谢谢柯克兰同学大人大量。现在,跟老师问声好吧。」

教授虽然还是笑笑的,玩笑的神情却收敛了不少。如果这句话刚才说出口,可能没人会认真看待,现在整间教室的人却能整齐划一地对着一颗颅骨问早。

「早啊。」学生问完早,他也低头说了一声,那表情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在场每一个人都能瞬间明白了会出现那样的传闻不只是因为他任教解剖学,也不只是因为拈花惹草──

不管这是表演效果或只是毫不掩饰,至少波若弗瓦教授看起来就是对森森白骨抱持特殊偏好。

「这是卵圆孔,然后是破裂孔,看见了吗?」当然,课程繁重得要人命,当讲台前的人开始转着那颗头里里外外讲解,学生眼里很快就只会有那些孔洞、隙缝和手里的笔记,根本没半点余裕再多想什么传闻什么八卦。亚瑟甚至在仓促间记下了一些应该不会考的衍生话题──比如说,生前甜食吃多了,瞧牙齿就看得出来。

「亚瑟。」钟响后,他在出教室的人潮中被唤住,不得不绕到门边停下脚步。

「是的,教授?」

波若弗瓦教授的头没有抬起来。「早上的事抱歉了,你的脸很好看的。」

「我没放在心上。」虽然他觉得后面那句话似乎比课前任何一句话都不妥,还是在吵杂的人声中这么回应。

这时对方才总算舍得把视线自刚收好的骨箱移向他。「谢了,你真是个好学生,柯克兰同学。我相信你的才智,不过课业上有任何问题都欢迎到我的研究室讨论。」

这句话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可以衍生的意义也不怎么妥当,他可不想给那些大嘴巴更多谈资了,于是也没有多作回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实习室。

新学期开学两个月以来,亚瑟本来也没把波若弗瓦教授放在心上。

噢,他不否认被撩拨时心跳会漏一拍,但那又如何呢?教授长得很好看,就算年龄几乎是他的两倍也不减损这个事实。人总是喜欢好看的事物的,会在对方说些让人误会的玩笑话时稍微心动也就不奇怪了,但这不表示他得因为心脏多收缩那几下就认真看待这些玩笑话,像那些求而不得的学长姊一样傻。

不过,教授在某次偶遇时递给他一枝玫瑰,这感觉就不太妙了。他一手拖着假期回家的行李,一边想象要是自己收下了,明天的八卦会怎么传。

「我有伴了,教授。」仓促之下他实在想不到更委婉的说词,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听起来反而像他自作多情。

果然,对方只是笑了笑。「这只是周末活动分剩的玫瑰呢。」

「不自己留着吗?」

「不瞒你说,我实在不喜欢红色的玫瑰。」那双蓝眼对他眨了眨。「就是不想自己留着,才想路上见人就分出去。」

毕竟在课余的场合,对方态度也很轻松,亚瑟也就跟着随意起来,他耸耸肩。「这么说,我倒成了垃圾桶。」

「怎么会呢,」波若弗瓦失笑。「如果你喜欢,就是给了它们意义,这可是点石成金之术啊。」

「我也称不上喜欢啊。」

「不转送给你的爱人吗?」

他一定是被下蛊了,才会鬼使神差地说出「好吧」,然后把花带回家转送给母亲。

当晚他就隔着窗听见父亲在花圃打电话。「那花是你给的吗?

「我警告你──」

屋里的声响盖过了一大段话,听起来是他的哥哥和妹妹在隔壁吵架,亚瑟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对电话喋喋不休了一大串后将电话挂掉。

该死,他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Francis】

「教授,我父亲是不是打扰你了?」

亚瑟‧柯克兰第一次踏进他的研究室,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眼底倒不是歉意,而是好奇──这年纪的孩子还没学会怎么装得更虚假礼貌一点。

「怎么了?我这个假期都浸在研究室里,要打扰我也挺困难的呢。」

柯克兰一脸不信,却又不知道还能怎么把他要的答案问出口,来回几句后就败下阵来,被他打发出去了。

那张脸认真起来实在像极了。

但是再怎么像,也不用斯科特来提醒他这不是他的亚瑟。他能理解斯科特对他的不谅解,但对方真没必要提防他勾引他儿子。不过要说提防,老实说一开始他也有几个瞬间怀疑这是场对方精心策画的报复,毕竟谁能想到这种巧合真的存在?斯科特就这样用弟弟的名字为儿子取名,而这儿子又没遗传到他的红发,长得跟另一个亚瑟有八分像,偏偏还进了这所大学,作了他的学生。

亚瑟这辈子害他害得不轻,这冥冥之中大概也有他作祟吧。

他承认第一眼确实被吓了一跳,他太久没看见那副面容对他说话的样子了,可是这毕竟是斯科特的孩子,说起话来虽然思维像亚瑟,性子像亚瑟,但口音就微妙地不一样了。何况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就算口音也像又怎么样?顶多只是让他多迷茫一会罢了,溺亡的爱情可不能拉活人当替死鬼。

他承认看着那张脸会忍不住多关照一点,多说几句话,但也就那样了。

也就那样了。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现在这个亚瑟会不会覆盖掉他对过去的亚瑟逐渐褪去的记忆,会不会有一天,回想往昔时是将两个人的脸混在同一段回忆里?但矛盾的是,另外有些时候,他又觉得正是因为这个亚瑟,他才能把亚瑟尚有色彩的面容记得更久一些。

很久以前,弗朗西斯本来还挺喜欢红色的。准确地说,他本来很喜欢绯红染上亚瑟肌肤的样子──不管是脸颊、耳根还是那些只有他看得见的部分。他喜欢在这种时候唤他英伦玫瑰,说他身上天天上演着玫瑰战争,看对方脸上又白又红的一消一长,一边抱怨着他又在说胡话。

他真不该那么说的,玫瑰战争以兰开斯特的亨利娶了约克的伊丽莎白作终,而亚瑟身上的玫瑰战争也是以浮起的红晕作结。当天他转开卧室的门,在亚瑟身上只看见一种颜色。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意外或是出自对方的意志。

警方当然认为是意外,当天天寒地冻,亚瑟那几天濒临感冒边缘,怎么看都是忘了开窗,开了煤油炉倒头就睡。抽屉里有遗书,但这份遗书在一年多前就签了名,更像是本来就有定期更新的习惯。他们当天早上出门前吵了一架,但这就和其他日子的吵架没什么两样。家人对出柜不谅解,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或许他也应该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可是他们最后的争执永远都是他过不去的坎。

亚瑟的家人提出了第三种怀疑,尽管无法证明,但他们永远不会排除弗朗西斯下手或诱使他这么做的可能性。

这和亚瑟的遗嘱有关。

事实上,就算不看遗嘱,弗朗西斯也知道亚瑟希望他怎么做。相对于只想搞研究的弗朗西斯,亚瑟这辈子就想当个有名望的教授,如果没有名望,混个助理教授的职位将就也行。要圆梦不难,只要他们都能撑过向上攻读的漫长过程就行了。

「要是你什么条件都有了,就是没有半间学校让你荼毒学生,你怎么办?」

那时候亚瑟就回答过了。虽然当时语气也没多认真,但到头来遗嘱写的还是那样。

弗朗西斯照着遗嘱办,亚瑟的要求比较特别,他也去跟学校协调了。有人要拿这一点说他精神变态一开始图的就是把亚瑟做成标本,他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反正这种荒谬的论述只不过是那些人无法接受现实的反应罢了。

谁叫他走得那么突然,哪个人能接受?

都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亚瑟还啰啰嗦嗦地要求说不想整个人变得像黏土那样,也不想用个一两年就被退休。「至少不能比你的任教时间还短──如果哪个学校不幸任用你的话。」这人还真敢说。

不过这样也好,弗朗西斯想象过亚瑟上解剖台的样子,想象过他从一个颜色变成另一个颜色,从里到外全是灰棕色,然后被一刀一刀划开、再一层一层掀开……

果然还是亚瑟要求的方案好得多,至少不会什么都在却变得陌生而支离破碎。

「但你还是给我惹了太多麻烦。」他喃喃着,椅子转了半圈,看向柜子里摆着的灰色盒子。「先是让我讨厌红色,又留给我白色。二十年啊,亲爱的,白色我也快看腻了。

「亚蒂,你有心力把那孩子弄来我眼前还不如想想怎么让我早点去见你。

「就为了让你过足教学瘾,竟然也忍了二十年,我这不是很厉害吗……要不是我带着,你真以为每次都有人会记得叫你老师啊?

「要不是你乐意,我可一点都不想让他们对你又摸又指的,你对我可真残忍。

「考虑一下吧?满足了就放过我吧。

「别等到我老了啊。我再保养也快维持不住了……都是你走得太早了,我才得担心这种事。

「你还要让我捱多久?再一个二十年我可吃不消了,哪天真的撑不下去,我可是会带着你一起强制退休的。」

「你一定不愿意就这样退场,所以还是在我动手前早点带我走吧。

「真期待那一天啊。」

Fin.

 

注:

1. 股骨是人体最粗的长骨。

2. 一氧化炭中毒可能会造成皮肤呈现樱桃红,但不是每个案例都会。

3. 冬天请务必注意热水器和暖炉的型号,以及使用时的通风。

4. 一般捐大体是整具防腐给医学系解剖学习用的,不知道各校之间差异大不大不过据我所知是全部学习完后缝回去再送走。亚瑟希望的是只拿他的骨头,可以一直用下去。另外,他的骨头没有被串着架起来,就是一块一块收在收纳箱里。

5. 弗朗西斯刚开始任教时没有太多权限,是这几年研究有成又有资历了才敢这样把标本拿来拿去,另外那个柜子有温湿控之类的长期保存措施。

6. 实习看骨头都看到一半了竟然还有同学以为手上的拿着的是模型,助教无奈地说「那是老师啊」的瞬间在脑内冒出来的故事。要考试了没时间仔细雕琢,可能会有bug。

7. 谢谢所有愿意奉献身体给学生的无言良师。


评论(20)
热度(376)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晴映楓紅 | Powered by LOFTER